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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深度贫困地区调查

2019-01-14 10:28:39  来源:光明网

滔滔怒江,见证两岸脱贫新景

——来自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深度贫困地区的调查

光明日报记者 张勇

冬日的怒江大峡谷,滔滔江水奔涌在高黎贡山与碧罗雪山之间。怒江边上是正在兴建的移民新村,高山上的破旧房屋也即将改造,脱贫工作正在深入。

毗邻中缅边境的怒江傈僳族自治州集“边疆、民族、直过、宗教、山区、贫困”为一体,是“三区三州”深度贫困地区的贫中之贫,全州4个县(市)均为深度贫困县,2017年末有16.4万建档立卡贫困人口,贫困发生率为38.14%,是全国平均水平的10倍以上。近日,记者深入怒江大峡谷,感受这里的变化。

怒江大峡谷 光明日报记者 张勇摄/光明图片

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泸水市大兴地镇中心幼儿园,接受免费学前教育的傈僳族女孩在上手工课。新华社发

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泸水市片马镇下片马村 光明日报记者 张勇摄/光明图片

1、深度贫困,大峡谷的阴影

在怒江州泸水市大兴地镇鲁奎地村,“咔、咔、咔”的声音几乎每天都会响起,原来是妇女们在砍铁核桃。鲁奎地村位于距怒江边垂直高度700多米的山腰上,传统种植玉米和核桃,3000多名群众的贫困发生率为49%,比全州高出11个百分点。村里妇女们砍铁核桃是家中的主要收入来源。

在建档立卡贫困户欧学英家,她和儿子正在屋檐下砍铁核桃。她左手在木板上按住核桃,右手熟练地操起砍刀砍去坚硬的外壳,再由她还未成年的儿子用针尖从内核中挑出核桃仁,这个活儿容易伤及手指。她一天加工100市斤铁核桃,只挣80元。“现在核桃行情不好,一年才卖三四千元。”欧学英说。家中有两个孩子在上学,她丈夫在外打工,低矮破旧的木屋里,唯一的家电是一台20年前买的小电视机。村里这样的贫困农户比比皆是。贫困户茶荣勤一家7口人一直住在两层危房里,经济来源也是靠在外打工和在家砍铁核桃。

村支部书记曹泽明说:“目前全村人均纯收入才3000多元,982户村民中有490户是贫困户。不通公路的村小组将分批搬迁到江边上,其中要搬家的贫困户有235户,剩余的200多户纳入农村危房改造。”他分析了当地脱贫难度大的原因:村里部分村小组种植云当归、魔芋、花椒等,希望以绿色产业带动脱贫,但种植面积不大,收获周期较长,而且有市场风险,全村虽有5000亩核桃挂果,但因核桃跌价,群众收入不多;全村有6000亩25度以上的坡耕地需退耕,至今只有面向怒江的2000亩坡耕地退耕,后山还有4000亩没有退耕;现在政策对合作社的扶持多,但全村还没有一个合作社,他希望政府对零星分散种养殖的农户也给予一定扶持。

大兴地镇党委副书记张家渊表示,鲁奎地村的贫困状况在高山地区的村寨很有代表性,山头上的自基村更穷,贫困发生率达50%,为全镇最高。山上的群众又不能全部搬迁,脱贫任务仍很艰巨。

在鲁奎地村完全小学,记者看到教学楼是一栋崭新的4层楼房,230名小学生和31名幼儿正在上课,操场上摆着几张社会捐赠的崭新乒乓球桌。校长茶兴旺说,以前学生在3栋木质危房里上课,2018年6月政府投资建成新的教学楼后,学校变化很大。然而由于空间有限,目前学生全部寄宿在旧房中,一二十人一间,十分拥挤;学校唯一的厕所在围墙外的另一个院子里,学生如厕十分不便。

随着大批贫困户从高山深处搬迁到山下江边,学校建设也急需配套。泸水市六库镇大龙塘移民新村村民余海龙盼望着附近被撤并的小沙坝小学能早日恢复,他的孩子就可以就近上学了。

据了解,怒江州全州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仅为5871元,其中边境群众和少数民族特别贫困,边境地区697个自然村的贫困人口近6万人;全州有26个乡(镇)属民族“直过区”,46%的怒族、47%的普米族人口是建档立卡贫困人口。怒江的农村教育正在改善,但教育和医疗依然是减缓怒江人民脱贫步伐的两大短板。

怒江州少数民族人口比例达93.6%,而少数民族中还有40%以上的群众不识汉字,不会汉语;全州科技人才紧缺,各类人才仅占人口总数的7%。在全州贫困人口中,因病致贫者占16%。

翻越高黎贡山海拔3150米的风雪垭口,便是片马镇和片马口岸,片马口岸是怒江唯一对外开放的二类口岸。多年前,这里曾因木材贸易而车水马龙,繁盛一时,如今却是一片萧条,片马镇为数不多的店铺门可罗雀,片马口岸国门前的通关货场上空空荡荡,进出国门的边民也十分稀少。片马边防检查站负责人介绍,现在每天出入境人数仅有200多人次,未开展边境旅游。当地村民反映,数年前停止边境木材贸易后,片马就一直萧条着,往年还有一些拉矿石的车入境,2018年则无一车矿石入境。境内外边民之间也没有任何贸易,当地村民盼望能开展边民互市,增加一条脱贫致富之路。

“看天一条缝,看地一道沟;出门靠溜索,种地像攀岩”,这句民间顺口溜曾是怒江的真实写照。恶劣的自然条件严重制约了怒江的发展。怒江州98%以上的面积是高山峡谷,怒江、澜沧江、独龙江三大峡谷纵贯其间,可耕地面积少,坡度25度以上的耕地占总耕地面积的70%。同时灾害频发,仅六库至贡山县243公里公路上,平均每1.64公里就有一条泥石流冲沟。在泸水市鲁掌镇石斑玛村小组,村边新建的村民活动室在2017年被泥石流冲毁。记者在现场看到,活动室的残砖碎瓦还堆在路边,后面的山坡上是一条长长的泥石流冲沟。

过去,怒江两岸群众出门渡江主要靠溜索,这也是许多孩子渡江上学的必经之路,危险可想而知。2011年以来,在国家、省有关部门支持下,怒江州对现有的42对跨江溜索进行溜索改桥,彻底改善“三江”两岸群众过江难问题,如今仅剩几条溜索供旅游开发之用。

然而,交通还是怒江脱贫的最大瓶颈,怒江大峡谷中的泸水、福贡、贡山三县市仅有一条沿江国道公路连通,雨季常因泥石流、滑坡而中断。记者近日在怒江看到,这条唯一的交通干线正在扩建,按规划将建成美丽公路,路两旁栽绿树鲜花,让大峡谷成为促进旅游业的怒江花谷。然而当地一些群众认为,拓宽公路难以解决交通瓶颈,美丽公路竣工之日可能就是堵车之日,在江对岸再修一条公路才是治本之策。经了解,州里曾有另修一条公路的方案,但因资金缺口太大而不得不放弃。据统计,怒江州贫困人口中,因土地贫瘠致贫的占34%,因交通落后致贫的占17.4%。

目前怒江州依然是云南省唯一一个无高速公路、无机场、无铁路、无航运、无管道运输的“五无”州市。2017年,全州实现地区生产总值仅为141.5亿元,与全省、全国平均水平相比,差距很大。

2、搬进新房,大峡谷的欢乐

“我诞生的地方叫片马,山上有黄连、野蜂蜜,人们有地种有田耕……”省级非遗传承人董枪澜在新房的阳台上弹唱着景颇族歌曲。他的家在泸水市片马镇下片马村,优美的歌声传遍了村寨,甚至传到了附近中缅边境片马口岸。

董枪澜说:“现在的政策好,以前我们一直住木板房,现在都住上了新房。我家盖房子花了22万元,政府补助了13万元。我是非遗传承人,今年政府又把每年给我的补助从4000元涨到了8000元。我自编自唱景颇族歌曲,表达对党和政府的感激之情。”

驻片马村扶贫工作队队长、村党支部第一书记茶永清介绍,2016年,下片马村小组纳入美丽乡村项目改造,住在破旧危房的42户村民于当年年底搬进了两层新房,每家建房补助13万元。片马村还有30个危房户正在改建房屋,有49个贫困户争取尽快脱贫。目前抵边安置项目新房建设如火如荼,2019年春节全村有56个危房户、贫困户将免费入住新房。

黄褐色的新房错落有致,每家楼房外墙上画着一个有日月和景颇刀的图案,展现着景颇族文化的传承。阳台上的五星红旗迎风招展,寄托着片马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2018年10月10日上午,距怒江州府六库城区7公里的怒江东岸缓坡上,六库镇双米地村大龙塘安置点的五栋新楼彩旗飘扬,从生存条件恶劣的高山上搬迁下山的161户626名贫困群众排队领到新房钥匙,不花一分钱,喜气洋洋入住单元楼房。

经怒江西岸的国道走过跨越怒江的公路吊桥,记者来到了大龙塘移民新村。只见村口矗立着用松树枝扎起的大门,门框上有一副红色对联:“勤劳建设新家园,搬出大山天地宽”,横批“易地搬迁好”。记者采访时,村内还在铺设管道和栽种绿植。走进村民的新家,户户是白墙、水泥地板,客厅墙上挂着新彩电,厨房有电磁炉、电饭煲。家具家电都由“光彩事业”以每个搬迁户5000元的标准捐赠。

傈僳族妇女麻江兰正在厨房擦拭油烟机,她不会说汉语,全靠嫁到外地的女儿帮忙翻译。她笑着用傈僳语说:“老家在山上不通公路,住了30年木板房。现在能住上楼房,两室一厅,还配了家电,真是太好了!”

“我从没用过电磁炉,现在还不太会用,差点把它烧坏了。以前有一个黑白电视机坏了修不好,现在送的新彩电能看60多个台。”新搬迁来的村民余海龙不好意思地说。固肯瓦基村小组在海拔1700米的山头上,不通公路,从江边走路到村里要3个多小时,如今全村40户正在分批搬迁。

双米地村党总支第一书记杨海春告诉记者,安置点161户全是来自六库镇、鲁掌镇高山上的建档立卡贫困群众,按照人均5.77万元的补助建房,按人均20平方米的标准安置住房,搬迁户免费入住。今后村民们的经济收入主要靠务工和种植核桃、花椒、坚果,新村后山洼里将建一个生猪集中养殖区。

怒江州政府秘书长、州扶贫办主任倪正刘介绍,近年来怒江州精准实施脱贫攻坚十项行动,易地扶贫搬迁是十项之首,聚焦“一方水土养不起一方人”6类区域的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全州近三年行动计划搬迁32856人,62个安置点已全面开工建设,其中54个安置点已经竣工,3078户11525人已搬迁入住,2019年1月底将全部搬迁入住。新增易地扶贫搬迁人口64483人的安置点将于2019年年底全部建成入住。

3、绿色发展,大峡谷的希望

穿越怒江大峡谷,只见两岸高山上的森林正在恢复,原来裸露的岩石也被绿草覆盖住了。江边不时可见片片的芒果林和火龙果基地。沿怒江北上,在泸水市大兴地镇自扁王基村公路上方的山坡上,宽阔的绿色枝叶爬满了一排排水泥桩,绿叶间一个个火红的火龙果鲜嫩欲滴。

大兴地镇党委副书记张家渊说:“这是中交集团在自扁王基村实施的帮扶项目,种植火龙果81亩,采取公司+合作社+农户的经营模式,吸纳贫困户30户91人,火龙果自2018年开始挂果,产量1万斤,销售收入近5万元,合作社社员每户可分红1300元。”

祝荣新是火龙果种植合作社理事长,同时也是村团支部书记。中交集团扶持火龙果基地96万元,他个人就投入17万元。这位年轻人很有信心地说:“我们种的火龙果很甜,2018年刚挂果就供不应求,在基地边都卖完了,2019年挂果多,估计能卖15万元。”

张家渊表示,大兴地镇近两年落实退耕还林地面积8331亩,广泛种植花椒、芒果和火龙果,实施先建后补的模式,有685户农户受益,其中一部分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如今越来越多群众靠绿色产业脱贫致富。

近几年来,怒江州打好脱贫攻坚和生态环境保护攻坚战,重点发展绿色香料产业和旅游产业,全州草果种植103万亩,花椒种植10万亩,漆树种植33万亩,核桃种植超过200万亩。在贫困户中选聘2852名地质灾害监测员,将8559名贫困人口聘为生态护林员,带动8559户3.08万贫困群众精准脱贫。

倪正刘介绍,怒江州自列入“三区三州”深度贫困地区以来,国家和省里对怒江脱贫攻坚给予了巨大支持,共计划投入233亿元实施脱贫攻坚十大工程,并得到一些央企和广东珠海积极帮扶,目前已到位35亿元。他认为怒江非常缺乏专业人才,希望国家和帮扶单位在专业技术人才建设方面给予支持,并希望怒江机场早日建设。

在怒江长大的云南大学教授高志英曾多次到怒江大峡谷调研,她认为怒江脱贫攻坚应保持政策稳定,项目建设不搞一刀切,发挥贫困群众作为扶贫主体的作用,对易地搬迁的群众要增强其后续生存发展的能力。片马口岸的萧条与相邻不远的瑞丽、猴桥等口岸的日益兴旺形成反差,其中有当地境内外边民都十分贫困、交通不便等客观因素。但高志英认为,当地经济没有转型,没有新产业,劳动力缺乏技术,再加上一些政策限制,都是以片马口岸为代表的怒江发展滞后的原因。她建议当地要加强劳动力职业技术培训,提高农民脱贫本领,让技术劳动力去境内外务工。

怒江州州长李文辉表示,怒江正在努力补齐教育医疗两大短板,攻克易地搬迁、劳务经济、住房安全、公共基础设施四大堡垒,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

2018年8月,中共怒江州委出台了《关于在脱贫攻坚中保护好绿水青山的决定》,提出怒江州要争当把云南建设成为中国最美丽省份的先行者、排头兵,建设林业生态脱贫攻坚区,走出一条脱贫攻坚与生态环境保护双赢的路子。

在怒江州府六库有一个醒目的标语:“怒江每天都在变!”这是怒江脱贫的节奏,也是怒江人民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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