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父母仍住在乡下。好多次我们说,接他们到城里来住,父母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托。但我心里晓得,是怕给我们增添负担。只是说,每年到我生活的城市住上几个月,也是一样的。还说,乡下空气好,土墙老屋不需要每天上楼下楼。
也是,我在城里住的是那种小高层楼,没有电梯。母亲的双腿由于病疾都要依靠轮椅或是拐杖出行,上下楼很吃力。
母亲偶尔来城里的时候,每当上下楼时,我都会把母亲的拐杖递给旁边的父亲,不由分说地将母亲背在背上。这时的母亲,也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地伏在我并不宽大的肩上。
小时候我们兄妹几个都是在母亲的背上长大的。那个时候还是大集体生产,靠挣工分从生产队分一切物资。弟妹很小的时候,母亲有时候就背着弟妹出工。待母亲收工回家,我看见她头发都被汗湿,更不必说衣服了,都能够拧出水来。
记得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烧得很厉害。平时发烧请村里赤脚医生开个处方,喝一副中药就会好了,可那次居然喝了三副也不见好。
夜里,母亲把村里的医生请来,我迷迷糊糊只听得医生说,天亮就要送到公社医院。
那时父亲远在外地教书,母亲独自一人拉扯着我们几个。昏暗的煤油灯下,我看见很少流泪的母亲,已是泪流满面了。
鸡都还没有叫,母亲就用背篓背起我,手里拿着用扫帚做的火把,走出大门,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高一脚低一脚急急地小跑着。
天刚麻麻亮,母亲就赶到了公社医院。医生都还没起床,母亲就挨个使劲敲一栋三层楼的宿舍。当敲到第三个门时,里面的人应声开门了,问了情况,就带我们去急诊室。
那个医生用手电筒在昏暗的药房里找了几样药,开始给我“打吊针”。医生小声对母亲说,若是再晚点,说不定会烧脑子了。
直到现在,提起那次发烧,母亲总是说幸亏去医院,不然就会落下后遗症。
现在,背着母亲上下楼的时候,我都能够感觉到,母亲非常开心。背上的母亲,呼吸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有力了,乌黑的头发已经花白,搭在我胸前的双手也是枯瘦如柴。而且,我感到背上的母亲越来越轻了,也不知道这样背着母亲上下楼,还能够有多少次。
每当这时,我心中总是充满着酸楚。同时,也感到无比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