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卖羊肉先写诗 两月就得300万

2013年5月25日，记者来这里采访李红艳。顺着山路往上走，突然大山深处传来了一阵歌声。

走到山顶，羊是见了不少，记者还是只能听见歌声，看不见人。

记者：你在哪儿？李红艳：我在这里。

记者：下得来吗？

李红艳：慢一点。

唱歌的女人就是李红艳。她说，每次放羊都得吼上几嗓子。

李红艳：唱歌就是要为了吓唬吓唬那些野兽，什么蛇，野兽之类的东西。一般进山的时候，要唱三遍，三遍歌。

歌声不仅能吓唬野兽，还是她和丈夫的联络暗号。

李红艳：通信都靠吼，我有时候唱歌也是给我老公一个信号，我在什么地方，我还活着，是这样的。

李红艳性格开朗，在哪儿都能听见她的笑声。6年前，她从城市来到这座大山时，手上只有不到20万元，但2009年她突然发力，财富每年翻倍增长，2011年销售额更是从一千万飞跃到三千万元。妻子这么能干，丈夫田贞芹说他压力也很大。

丈夫 田贞芹：就是有些事只要能过得去，我就觉得这可以了，但是我老婆她不行，你把这个事硬要做好。

朋友 罗照云：那一说她李红艳的名字，那都知道，那个女的太厉害了。

养殖户 汤望虎：我若是早能娶到李红艳这样的老婆，我早就发了，但这样的女人太少，哪有这个可能呢？

这是李红艳的女儿田思雨，今年刚10岁，但她对羊的了解却出乎记者的意外。

女儿 田思雨：你长大了要是娶不到老婆，怎么办？

记者：你怎么知道的？

女儿 田思雨：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四岁的时候我就到袁家冲去，已经在养羊了。

四岁跟着父母进山，田思雨已经和羊生活了6年。可是当记者问起一家人在山上的生活时，她却突然不再说话。

李红艳平静之后，她和记者说了这样一番话。

李红艳：每次别人都会说，你女儿多懂事，那个时候我会更伤心，表扬她懂事的时候我会更伤心，她在练她这个本事的时候就是她最痛苦的时候。

6年前，李红艳是一家知名酒店的大堂经理，丈夫田贞芹是厨师长，一家人的生活远比现在轻松舒适。2007年她却突然带着一家三口上了山。6年时间，李红艳在这座大山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又如何实现财富每年翻倍增长呢？

烤全羊是田贞芹的拿手绝活，2007年他凭着这个手艺，成了宜昌市一家知名酒店的厨师长。一天，他正在干活的时候，李红艳走过来和他说了一句话。

丈夫 田贞芹：她就说田贞芹我们去养羊去吧，不在这上班了。

自己干得好好的，干嘛要去受那份罪，田贞芹一口拒绝了。可李红艳却甩给他一句狠话。

李红艳：我说你就在这里上班，我不，挣这点工资我都跟你离婚，你在这里做，我走。

记者：不是说真的想要和他离婚？

李红艳：那是的，那就是吓唬吓唬他，把他吓唬出来跟着我一起做。

一听要离婚，田贞芹慌了，妻子咋说他就咋干，一个星期后两人就辞了职。不做酒店主管去养羊，同事一时议论纷纷。李红艳为什么突然要去养羊呢？

田贞芹在酒店烤羊，李红艳就负责买羊。在山里买羊时，李红艳发现，本地人喜欢吃烤全羊，但宜昌却没有规模化养殖基地，这个几乎空白的市场一下子触动了她那根不安分的神经。

李红艳：证明一下自己，看自己能不能做一点小事，看能不能把它做好。

李红艳的母亲 唐贵淑：她说哪怕我是个女人，我心里想的是要做一份男人的事业才行。

2007年12月，插旗村村民干活时发现，袁家冲一间旧屋子竟然亮了灯。这让村民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个地方已经十年没人住了。

村民 袁国浩：两个大门拆了，挨着就是我屋，我就不愿意在那上面住。

村民 叶师敏：就是在上面崖底，你们还没上去，你们开车上去看看那个地方，实在是偏僻的很。

村民一打听，才知道来的是一对城里小夫妻，说要在这里养羊。十多年没人来的地方，居然有人来养羊，村民们纷纷跑出来看热闹，这一看，可把村民们乐个够呛！

村民 张光明：小田穿的是西服，打得领带，女的穿的什么高跟鞋，裙子。

村民 陈小平：别人看着她那打扮，人长得，就说看着像个大小姐样。肯定不像个做事的人。

村民口中的大小姐就是李红艳，2007年12月，李红艳带着老公来到这里，投入全部20万积蓄养羊。裙子、高跟鞋，李红艳告诉记者，当年她就是穿着这一身干活的。

丈夫 田贞芹：旁边的村民看见了问这是谁？我说这是我老婆，也过来养羊的，他说，你老婆这个样子能养羊，她能搞一个星期就不错了。

李红艳：进去是哼着小调进去的，穿着高跟鞋，那个心情，那是不一样的进去的时候。想的蛮美好，我是想这个环境也不错，我想的是一定会成功。

然而这种美好，在李红艳的心里仅仅维持了一个星期，第8天她就体会到了大山的可怕。那一天，为了追一只羊，她遭遇了一场惊吓。

李红艳：悬崖峭壁上什么都没长，也没什么拦的，就是这样的草都没有，结果我上去一看，我站不起来，我吓得就趴在地上，第一件事情，今天活着下山。当时，我都是坐在地上慢慢地往下挪，挪，挪……

记者：会有生命危险吗？

李红艳：三个人在那里摔死过，都是年轻的。

不仅放羊存在危险，山里艰苦的生活，更是超出了李红艳的想象。山里的天气变化快，下着这么大的雨，李红艳大夏天的，穿着棉袄去割草。

李红艳：是怕那个雨。当时打在身上不舒服，我就穿棉袄，穿棉袄去的时候，割一会儿草的时候，身体就发热，雨打在身上，衣服湿了也不会很难受。

2008年的冬天，南方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雪。大雪封山，羊在圈里饿的直叫唤。一咬牙，李红艳把4岁的女儿锁在家里，和丈夫冒着大雪上山割草喂羊。

外面下着大雪，屋里没有火，女儿一个人守在家里。看着爸爸妈妈那么辛苦，她决定帮父母做顿饭。

女儿 田思雨：打鸡蛋，结果把那鸡蛋我一打下去，没弄好，鸡蛋跑地上了，然后我妈妈好心疼，好心疼，我就躲着一个人偷偷的哭。

记者：自己犯错了吗，一个鸡蛋。

女儿 田思雨：那时候一个鸡蛋就，抵得上半块金子。

李红艳不想让女儿跟着自己吃苦，只好把四岁大的女儿寄养在母亲家里。山里有一百多只羊需要照顾，李红艳忙的时候，半年都见不上女儿一面。

女儿 田思雨：我想妈妈的时候，我姐姐就骗我，她说妹妹你把那个手指咬一下，然后你就不想妈妈了，我真的咬下去，我咬出血，真的很痛，咬紫了。

李红艳：那是姐姐骗你。

记者：干嘛使那么大的劲儿？

女儿 田思雨：我想，我以为妈妈会来看我。

为了女儿，李红艳逼着自己每天拼命地干活。2008年10月，羊终于可以出栏了。李红艳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卖了羊给女儿买件新衣服，然而就在羊贩子挑好羊，准备给钱的时候，李红艳却突然说不卖了。

丈夫 田贞芹：价格都谈好了，正准备请人把羊赶到他车上去的时候，我老婆说不卖了。

李红艳：我堵在羊圈里不让赶，他都走了，我都没卖。

湖北宜昌的李红艳，放弃城里的舒适生活，上山养羊，然而羊贩子来了，她却不卖了，不仅如此，她为了做一件事，还把自己城里唯一的房子也给卖了。李红艳说，她这样做，是要打破一个潜规则。

下雨天收羊并不轻松，但羊贩子反而更开心。

山羊收购商：下雨农户不出去放，羊不吃草，我称的时候重量要轻一点，我就划算一点。羊空着肚子，算起帐来自然农户吃亏。可没有运输工具，也没有渠道，当地农户都只能等着贩子上门来收。

2008年，李红艳和贩子聊天时了解到，一般要经过三手，羊才能最终进入市场。她当即决定把羊拉到市场上卖个高价。可到了屠宰场，对方开出的价格竟然比羊贩子还低。

李红艳：这里面肯定有一个不成文的，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农户的羊不允许卖给屠宰场。

养殖户 汤望华：收肯定收，和羊贩子的价格是差不多的，有可能低，有可能更低。就是个潜规则，就是这样的。

这是夷陵区最早的商品房住宅小区，2009年初李红艳卖了在这里唯一的房子，拿着卖房和借来的一百万元，她要做一件事来打破潜规则，把羊肉卖上高价。

李红艳：我要打破这个潜规则，我就这样想，什么事情都有第一个人去做。

丈夫 田贞芹：但是你这个事儿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你亏了怎么办？到时候可能我们房子也卖了，也没地方住了，可能就要露宿街头。

两个月时间，李红艳在这儿建起了宜昌第一家羊肉加工厂。她要直接面向消费者，而且研发出一个新产品羊肉火腿。本地人都习惯吃新鲜羊肉，这熏制的羊肉火腿怎么卖呢？李红艳用一个简单的办法，不到两个月就把羊肉火腿卖出三百多万元。

2009年5月，员工发现李红艳在放羊的时候，老是心不在焉，嘴里总是念叨什么。仔细一听，大伙儿都乐了。

公司员工 田贞超：有点很搞笑的感觉，我想你写诗，我还说要写诗你叫有文化的人去写诗。

丈夫 田贞芹：好比小品里面演的，三天憋六个字，你怎么去写文章，就是我们就好比是那样的。

一个养羊的写什么诗呢？工人觉得这李红艳实在搞笑。可没过两天，李红艳又宣布一个消息，谁要是能写出她想要的诗，重重有赏。这一下就吊起了大伙儿的胃口。

公司员工 田贞超：那有奖励我得想想试一下，后来想了两句，她说还可以。

记者：当时奖励有多少？

公司员工 田贞超：奖励一句诗一百元。

公司员工 袁芳芹：一句一百元，两句两百元。

记者：你写了多少句？

公司员工 袁芳芹：我写了两句。

记者：那你想挣这个钱吗？

公司员工 袁昌梅：那还不是想，挣不来。

采访期间，记者经常看到这样的情形。把羊赶到山上后，李红艳就和员工扎成一堆儿写诗，为了一句话，得争上半天。

李红艳：先说豆瓣酱，再说火。

丈夫 田贞芹：再就是，千万莫放豆瓣酱，小火慢炖三刻钟。

公司员工 袁芳芹：又不辣，又软，你说是不是老少皆宜，你要把这个用进去不就挺好，我硬是想的急得没得法。

其他人都憋红了脸，想着怎么接下一句，这位大哥却在一边看起了笑话。

公司经理 袁立刚：我是规整一下，打油诗是农民诗人。

原来，李红艳写的全是打油诗。而她就是要用打油诗把羊肉火腿卖出去。

李红艳：你说你养的羊再好，怎么样卖出去呢，那你就是说要教别人怎么吃，你卖的话，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吃，你怎么推销你自己的产品。

2009年7月，李红艳把打油诗菜谱和羊肉火腿一齐推向市场。酒店厨师念着打油诗，就能轻松做出好吃的羊肉火腿。

打油诗：一斤羊肉两斤汤，十颗花椒半片姜，千万别放豆瓣酱，小火慢炖三刻钟，萝卜香菜少不了，汤浓味美肉更香。

宜昌酒店经理 田贞验：教我们去做这个过程，包括做这个产品都是她教我们的，每桌必点这个菜。

记者：羊肉火腿？

宜昌酒店经理 田贞验：对，羊肉火腿，每桌必须点。

顾客 高祥：朋友带过来差不多都在这里吃，必点的一个菜，羊肉。

羊肉火腿成为很多酒店的招牌菜，仅仅两个月就卖出六千多份，养羊三年来，李红艳第一笔收入就有三百多万元。随后，她把羊肉按照部位分割，做成家庭小包装卖进超市，2009年销售额就达到一千多万元。可她这里心却越来越不踏实。

李红艳打破潜规则，写诗卖羊肉卖出了名气，2009年底她成立合作社时，一下子就有两百多户农户加入养殖白山羊。都说人多力量大，可李红艳却愁了。原本一千头羊一下子变成了一万头，这可怎么卖出去呢？这时候，一棵树让她抓住了机会，一年时间销售额就从一千万增长到了三千万，这羊还都不够卖了。

这个地方名叫百里荒，是李红艳的一个养殖基地。她告诉记者，这棵被栅栏围着的树，可不一般。

李红艳：我们的羊，那个幸福指数比较高，每天就是在这么一棵名树的下面吃那个名果。

在记者眼里，这只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山楂树，哪里会有什么奇特之处呢。但随后记者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冲着这棵树而来。

游客 望虎山：那是当然，慕名而来。

游客 陈世林：我们总有一天到时候都要老，趁年轻跑过来看下，反正看了流眼泪，流泪。

游客：一直没有时间没有过来，期待好久了，今天终于来了。

曾经，这里只是李红艳的一个养殖基地，她天天在这棵山楂树下放羊。但2010年，这棵树却因为一部电影一夜成名。

这是2010年张艺谋拍摄的电影《山楂树之恋》，电影中那棵见证了老三和静秋爱情的山楂树，它的取景地正好就在李红艳的基地。电影上映后，当地政府把这里打造成为一个旅游景区，高峰期每天游客上千人。这让李红艳突然有了一个灵感，一年时间销售额从一千万增长到三千万元。

夷陵区人民政府副区长 黄光学：如果这棵树纯粹就是拍拍电影，没有意义，作为企业家，她有她独到的抓住商机的这种灵感。

公司经理 袁立刚：可遇不可求的，我刚才不是说是一种巧合，实际上就是一种机遇，只不过是它被我们抓住了。

2010年10月，李红艳找到特产店老板谭文月，想在她店里卖羊肉。虽然是礼盒包装，但羊肉的价格，还是吓了谭文月一跳。

特产店老板 谭文月：鲜羊肉也就十几元一斤，要是熏一下的话也就几十元一斤，但是她的话180一斤了，肯定估计没人要。

李红艳：我说先不要一棒子把我打死，我说你看一看羊肉，本来我也说实话，贵是贵一点，但是我说贵有它的原因，我放几盒在这里，能卖就卖。

拗不过朋友面子，谭文月答应了，她把羊肉礼盒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但她没想到，接下来一个星期，很多人都冲着这个羊肉来了。

特产店老板 谭文月：挺新奇，因为一个羊肉跟一个电影联系在一起。

公司经理 袁立刚：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好，既借了明星效应又把你自己的生态概念放进去了。

李红艳：别人买走的时候，走到路边他们会回头看，山楂树下的草，老高荒上的羊，他们都会念一遍。

原来，李红艳把山楂树写进了她的广告语。这是三峡大坝，每年吸引三百多万游客来宜昌，借助《山楂树之恋》这部电影，李红艳的羊肉很快成了小有名气的土特产品。而接下来她用丈夫田贞芹烤全羊的手艺，又再度火了一把。

2011年，田贞芹在百里荒景区里支起架子，做起了烤全羊。慕名而来的游客看完山楂树，还可以吃到在山楂树下长大的羊，这一下就吸引了很多人。

游客 李先和：我今天和我老伴儿专门在山楂树下照了一张合影，山楂树下吃烤山羊，象征着爱情，象征着美好，象征着幸福。

游客：可以。

田贞芹把烤全羊的手艺教给合作社社员，在宜昌各个景区烤羊，生意非常火爆。

四年前，李红艳一心想着卖了羊给女儿买件新衣服，如今，她是800多户农户的带头人，一年出栏白山羊将近四万只。

夷陵区人民政府 副区长 黄光学：山羊一生产出来马上就有人买了，而且是订单供货，订单收购。李红艳已经成了我们宜昌山羊养殖名副其实的领头羊。

编辑：ZHONG 责任编辑：杨嘉